我是一只鬼。
你千万不要听到鬼字就被吓跑了,因为我一点也不恐怖,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如瀑的长发和猩红的舌头。一言蔽之,除了鬼这个名头外,我没有任何吓人的地方。
不仅如此,我好像还遇到一个大麻烦。
当我意识自己变成鬼之后,我迫切地想离开这栋楼出去看看,然而只要我一触碰到门和窗户,立马就被反弹回来了……你见过鸟类飞翔时“嘭”的一声撞到玻璃的懵逼样子吗?如果见过,那你一定能想象出我被窗户弹回来的模样。
我不死心变换各种角度又试了几次,无一例外,在我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时,意识到一个非常恐怖的问题——我TM被困在这栋屋子里了!!!
怎么办?
难道这栋楼被人设了阵法?
一定是这样,以前看的鬼片里都是这么演的。不过现实世界真的有懂法术的和尚道士吗?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就被我扑灭了,既然这个世界可以有鬼,为什么不能有懂法术的和尚道士呢?
当我开始思考是哪个缺德的把我困在这里时,一大波问题像夜空里的烟花瞬间绽放出无数个小火星。
我是怎么死的?
我死前叫什么名字?
多大?
做什么的?
长得帅吗?
……
你想知道?
我比你更想知道,可是抱歉,我坐在地上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半点有用的线索,因为死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应该结过婚,因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我取下戒指一看,发现内壁上刻两个字,“云和妮”,一个心形图案把两个字连在一起,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写着“2012.8.22,百年好合”。
我端详着这枚戒指,想了几分钟,然后推测这个“云”字应该就是我生前的名字。
按照这个推断,那么“妮”字应该就是我妻子的名字。2012.8.22这个数字,应该是我和妮结婚的日子。我抬头看了下墙上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16年8月18日,按正常的结婚年龄算,我应该还蛮年轻,而我的妻子年龄应该跟我不相上下才对,可有关她的容貌的记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名字里有个妮的字的女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我心想。
隔着玻璃窗往外看去,眼帘里出现了几栋巴洛克风格的低层建筑,铁栅栏里的草木被人细心修剪过,呈现出主人喜欢的形状,游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的,一旁的秋千架还在晃动,想必有人刚离开不久。
而我被困的这栋楼离对面那几栋建筑不远,看了下室内装饰,应该也是别墅。
我在屋里游荡了一圈,通过那些华丽的装饰和精致的摆件不难看出,屋主人应该是个懂得享受生活且有一定审美情趣的家伙。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除了那个大得吓死人的客厅外,还有餐厅和厨房以及洗手间。二楼是屋主人的卧室和书房,外加一间宽敞的画室。三楼没人住,堆放着一些杂物。楼梯的墙壁上隔几米挂着米勒、柯洛、莫奈等欧洲画家的画作临摹品,合计有七八张。
我仔细查看了这栋楼里的每间屋子,试图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出来。几十分钟下来,线索没有发现,却意外在屋主人的卧室里看到了十来个跳蛋、罗马大帝(大号的)、龙舌、伸缩转珠以及SM用的皮鞭和手铐,润滑油……甚至还有……蜡烛。
你可能以为我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事实上这些东西就堆在卧室的地上,一推开门就能看见。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整栋楼里没有一张照片,哪怕在屋主人的卧室里也没看到类似结婚照,全家福之类的照片。
难道屋主人长得奇丑无比所以不喜欢照相?
还是说……是有人刻意把照片收起来了?
想起楼梯墙壁上挂着的哪些画,我觉得隔壁那间画室应该会有点线索。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走进去一看,画室里一片凌乱,油画笔,铅笔,调色板等画材无状的散落在地上,桌上的颜料盒歪斜着,里面的颜料早已经干涸开裂,找遍整个画室也没有看到一幅画。有钱人就是这样,专门弄了间屋子用来画画,却什么名堂都没有画出来。
画室的墙脚立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上面蒙着一层灰,我想屋主人应该是个超级自恋狂,否则干嘛要在画室里立这么大的一面镜子?难道他每次都是在照着镜子画自己的躶体吗?
我走到镜子前边,用力吹了口气,上面的灰尘扑扑掉落,里面立马显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子。这是我吗?长得就算不如吴彦祖至少也是黄晓明,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了,就是衣服有点脏看起来很狼狈。
我照了会儿,猛然意识到,原来鬼也可以照镜子。
天逐渐暗了下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快要闷死了。四周没有一点声音,连老鼠的叫声都没有,像一座固若金汤的牢房,甚至比牢房还差,牢房至少还有蟑螂老鼠出没,这里除了我一只鬼和满屋子死东西,就没有其他活着的生物了。
我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摩擦,这戒指应该是一对,另外一枚现在是不是还带在我妻子手上?她应该是个美丽贤惠的女人,她知道我死了吗?是不是很难过?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中,突然听到身后边传来一阵窸窣声。
难道是屋主人回来了?
我有点高兴又有点错愕,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了几秒,发现声音不是从正门口传来的,而是厨房里的窗户。
如果是屋主人又怎么会爬窗户进来?
过了片刻,我起身过去一看,厨房的窗户被人不知用什么手段打开了,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从窗户外边爬进来轻轻跳到地上。一来到屋里,立马打开手电筒在客厅里面翻来翻去。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小偷,突然觉得很好笑,妈的,原来亲眼目睹偷窃行为是这么有趣的事。
两人把客厅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没有什么收获连忙起身去二楼,我见状,立马跟了过去。几十分钟后,两人发现整栋楼里确实没有一个人后,开始放开手脚在卧室里东翻西找。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翻箱倒柜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在地上,跟古装剧里抄家似的。正当我准备弄出点声音吓吓他们,一件男士格纹衬衫被其中一个小偷从衣柜里拽了出来,随手丢在床上……
这时,一个片状物体从衬衫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我身边。我盯着那片片状物看了几秒,原来是一张两寸左右的合照,定眼一看,照片里这个帅逼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再仔细一瞧,不对——这不就是我吗?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我生前拍的合影?
为什么我的照片会出现在这件衬衫口袋里?
难道说,这里是我生前的家……这件衬衫和满地的情趣玩具都是我的?我就是这屋子的主人?那么,合影里的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照片里的女人五官精致挺拔,容貌秀美,一头麦色的头发微微盘起,长得很像国内某个女明星,让人过目不忘。
她就是我的妻子,那个名字里有个妮字的女人?
我呆呆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那两个小偷早已经逃之夭夭了。我离开卧室,在屋子里游荡,默默地打量里面的每一个物件,虽然记不起来了,说不定当时这些物件上都留有我和妮的幸福时光。
妮如今人呢?
如果这里真的是我生前和她住的地方,那我死后……她人去了哪里?
我回头看眼下客厅墙壁上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16年8月20日,从屋里灰尘的厚度来看,这里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人住了,也就是说,妮离开这儿至少也有一个月了……
我在屋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再次进入这个被小偷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心里居然有点难受。我呆呆地站在屋里,眼前的这张床乃至屋里的每一个地方现在看上去都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却很难想起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试图通过被子上的气味再感受一遍生前的幸福,事实上被子里除了难闻的潮味什么都没有。
我翻来覆去假想着,越想越想出去看看妮现在过得怎么样,可是这栋楼像是被一张网罩住了,我出不去。
我拿着那张合影呆呆地看着,妮的脸在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我进入了一种昏沉的状态,像睡着了一样。
醒来看窗外的天色似乎是傍晚了,我靠在床边,感觉十分难受,像赤身裸体被人一下从北极丢进撒哈拉。
我浑身吃力从床上起来,脚步东倒西歪像喝一口气干了十瓶劣质白酒。
来到客厅后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背眯着眼喘气,过了十来分钟,感受好受些了,接着准备再去屋里转转,看看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起身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瞥了墙上那个电子钟一眼,此刻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16年8月22日。我没太在意,绕过沙发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脑袋里嗡的一响,脚步停了下来,不对,今天好像是什么重要日期......是什么呢?我低着头仔细一想,猛然醒悟,8月22不正是我和妮的4周年结婚纪念日吗?
想到这,我连忙摘下手上戒指,对照了内壁上刻着的数字,确定是结婚纪念日无误。
今天是我和妮的结婚纪念日……我望着死气沉沉的屋子,口中反复念叨,不知怎么搞的,心里逐渐生出不详的预感。
周围慢慢暗了下来,我握着那枚戒指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右侧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打断了我的沉思。
什么声音?我仔细一听,像是有人在摆弄铁链的声音。
是谁在外边?
听到动静后,我即刻从沙发上起身退到楼梯转角处潜藏着,静静地望着那扇大门。过了片刻,门慢慢被人推开了,或许是质量比较好,门枢转动时几乎没发出什么尖锐的声音。接着“啪”的一声,门口的灯被人摁亮了,光线立刻涌进来包围了整个玄关,一个穿着亚麻外套,留胡子的中年男人率先走了进来,我仔细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脑袋里丝毫没有印象。
接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年轻女人也跟了进来,顺手把门带上,这时屋里光线照在女人脸上,我瞬间愣住了,那张脸在我捡到的那张合影里出现过,虽然着装发型变了,可我敢保证,这张脸一定是合影里的那张脸……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妮!
两人走到客厅里,目光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后,我看到中年男人对妮点了点头,接着我看到妮和那个男人走到茶几旁边,合力把茶几挪到了电视机前面,然后又把地毯一点点掀开,蹲下身子不知在地毯下面捣弄什么,发出一阵闷响。
我紧紧攥着那枚戒指,这时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我心里。
妮是专门过来纪念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的么?
原来她没有忘记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心里窃喜,仔细一想,纪念归纪念,为什么要带个男人回来?
我抑制住无数个问号,趴在楼梯栏杆上盯着妮和那个男人。过了十几分钟,妮蹲下身子,从地毯下面刨出一个脏兮兮的搪瓷坛子,小心翼翼地端上来放在茶几上。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妮挖出来的那个灰白色坛子吸引了,那是什么鬼东西?看上去似乎是……骨灰盒!!!
我彻底惊呆了!天呐,我家的客厅下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挖出来准备做什么?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几乎喘不过气,差点忘了自己是只不需要呼吸的鬼。
过了会儿,听见妮问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可以打开了吗?”
闻声,男人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黄符,口中轻念了几声,随手将符纸贴在那个搪瓷坛子上。
“嗯,砸开吧。”男人说。
妮看了男人一眼,像是等待惊喜的小孩子一样鼓足了勇气,慢慢捧起那个坛子,看了几秒钟,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坛子被妮砸得四分五裂,里面立马扬起一阵白色粉末。
见状妮和那个男人忙蹲下身在地上寻找起来,过了一分多钟,我看到妮从地上找到了一个黑布包,上面扎着一根红线,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